这一边(b)
无缘由的心悸。
大概是和爷爷在一起久了，对这种会影响出海的恶劣天气都有一种心慌。
他挣扎着从地板上面爬起来，走进爷爷奶奶的房间，检查过门窗都关好之后，就走回自己的房间里面，一躺躺上他那一套长期都没有收起来的被褥。
他翻了一个身，看见敞开的壁柜里面闪着隐约的光芒。
二宫和也在地板上面滚了几圈，滚到壁柜那里去。
是他带过来的手机。
而知道他这个手机号码的，就只有一个人。
他翻看着长达几页的来电记录，而手机却因为长时间没有充电，在被唤醒不久闪烁着电量不足的红光。
他临急临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找到手机充电器，插上电源的那一瞬，松本润的来电再一次打了过来。
接上电源的手机反应尤其迟钝，再加上他自己也不自觉的颤抖，划了好几下手机他才将电话接通。
「喂……nino？」
「是我。」
两个人当初约定好，要是再一次联系，要么就是相叶雅纪任务完成的时候，要么就是……
「你现在可以回来么？他……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他看了一下窗外的狂风暴雨，犹豫了片刻，「可以。」
*
手机在列车上面电池就耗尽了，他借到邻座的人的手机，想要通知松本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脑海里面就只记得相叶雅纪的电话号码。
那段时候他总是喜欢将他的手机关机了，藏在家里面哪一个角落，然后用着半是挑拨半是调戏的语气，背出他的手机号码，然后将提示已关机的提示音塞到他的耳朵旁边。
最后结果都是怎么样的呢？
明明手机就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总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接受他的任性，接受他的善变，接受他的所有缺点，并将它们都浪漫化。
听松本润说，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开始被怀疑了。
但是在他所说的那段时间里面，他并没有感觉到相叶雅纪对自己有什么异样。
大概是深厚如海一样的温柔，能够将那份微不足道的思绪给隐藏掉。
在自己不辞而别之后，他会是怎样的呢？
会像是上次一样，为了找到他的翻天覆地都惊扰到了以为自己好好隐藏在黑暗里面的自己。
还是说会如自己摆脱松本润转告他的那样，在任务结束之前，不要试图去找他。
毕竟自己留下来那么多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名叫做「小皇帝」的眼线。
只要他愿意，相叶雅纪的一举一动，自己都能够掌握住。
只是他不愿意。
逃走的人该有逃走的人的样子。
自己亲手舍弃的东西，就不要再去回头去看。
二宫和也走出车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得见依靠柱子旁边抽着烟的松本润，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比起黑道穿得更加像一个黑道。原来应该是套低调的装扮，但是穿在他身上只是将他的气场暴露得无遗。
他看见二宫和也，抬手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将手上的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掉，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二宫和也。
坐在车后座的二宫和也将松本润给自己准备的黑西装换上。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之前。」
「怎么今天才……」
「为了等你。」
雨势逐渐变大，让松本润不得不一直把雨刮打开。
不知道是雨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还是事实就是如此，二宫和也觉得这个城市，和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座城市，一段历史，一个技术，一份感情，好像总有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就会陷入相对瓶颈的阶段。
要是能够在图表上面将那些发展趋势绘成一条曲线，那么在那一段发展缓慢的阶段，被赋予的形容词是「平滑」。
再怎么内敛的人，遇上另一个人，身上即使是不起眼的芒刺或坑洼，对于对方来说，也是一个异样的存在。
只有当两个人在时光里面被打磨着，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能够让自己的锋芒找到对方的退让，让自己身上的磕碰变成对方突出的居所。这个时候的两个人，才能被称得上平滑。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和相叶雅纪之间，从来不能够被称为平淡如水，即使那是被公认为最适合长时间相处的生活模式。
两个人似蜜，似糖浆，一旦触碰，便有着局外人难以承受的甜腻。要是停止加温，会凝固成为最坚硬的糖块，束缚住两个人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步伐。要是一直不断加温，却会是一种比起清水更加稳重的液体。
即使数量不多，但是比起清水，更加适合长流。
他在告别会的现场上面看见松浦，看见佐佐仓，看见樱井翔，看见哭成一个泪人，五官都皱成一团的大野智。
原来不应该同框出现的人，今天因为那一个主角，都被集中到同一个会场之中。
他的周围装饰着红白玫瑰，既是热烈，又是冷艳。
他是喜欢玫瑰的么？
二宫和也没有问过。
他有听他说过他好像有花粉症。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花粉症发病的时期。
那段时间，无论二宫和也身边的是相叶雅纪还是松本润，都是两个被不断的鼻涕和喷嚏折磨得不得了的两个人。
尤其是相叶雅纪，在家里的时候用过的纸巾堆得老高，想要凑近亲二宫和也的时候经常会被踹开让滚到一边去。
不知道后来的第一年，第二年，还有刚刚过去的那一个春天，他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难受？
二宫和也只是看了一眼看似睡得安详的他，边匆匆走到一边，坐到了松本润给他准备的家属席之上。
他听着主持人如同公式化地对着讲稿，介绍他的生平，觉得描述里面的人出乎意料的陌生。
二宫和也熟悉的，是那一个有血有肉的他，是那一个开心就笑得满脸皱纹，不开心就将嘴角压下怎么看都像是撅着嘴卖萌的他。就连睡熟的时候，嘴巴也是微微张开，二宫和也舌头一探，就毫无阻力的进入到他口腔胡搅蛮缠。
绝对不是现在那一个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听着别人对他评论的他。
警队的英雄。
影满组的骄傲。
两个原是应该有着各样冲突的称号，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任何的矛盾撞击到他的身上，都能被和缓地化解掉。
他的温柔是他最坚强的力量。
松本润一直留意着二宫和也，眼里的担心不加掩饰。
只是那一个被担心着人从始至终脸上都有着一番，在此时此刻让人觉得寒心的宁静。
告别会刚结束，二宫和也就匆忙地走出会场。
经过樱井翔的席位的时候，那个人拉住自己，往自己手里面塞了些冰冷的东西。
是他给相叶雅纪那间房子的钥匙。
*
车库里面的商务车多了几道划痕，车盖上面积了点尘，在一边的小宝却是闪着精光。
二宫和也原来的头盔被放到车库的架子上面，小宝上面挂着的头盔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即使已经到了夏天，泳池里面的水还是已经被排空，堆了浅浅的一层落叶。
他拉开通往起居室的玻璃门，原来是放CD的架子被还没有拆封的游戏光盘塞得满满。
冰箱里面有着万年如一的蜜瓜味冰淇淋。他拿了一个出来，还是如一的甜腻。
自己三年前留在玄关柜子上面的钥匙被挂了起来。
他随手拉开鞋柜，添了不少有着明显相叶雅纪风格的新鞋子。鞋柜的最底下，有着好几个专门的鞋盒。他好奇打开，是自己留在这里的鞋子。
他吃着冰淇淋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推开主卧的房门。
衣帽间里面二宫和也专属的角落已经消失，当他以为自己的东西又被藏到那一个地方的时候，他却在相叶雅纪的衣服堆之间看见自己那一间被他不断嘲笑的，领口都变松了的土黄色t恤。
找到了一件，自己剩下的衣服，也不难在带着他标签的衣服里面找到了。
二宫和也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将整个人埋在软绵绵之中，闻着没有了自己之后，相叶雅纪气味更加浓厚的被子，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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